《武装林立之国》第六章第六节：缅甸缺失的联邦制思想需要补课

《武装林立之国》

第六章第六节：

缅甸缺失的联邦制思想需要补课

“我们到底是要依赖运气或者暴力建立一个良好的联邦，还是要通过反思，通过自由讨论，自主选择去设计一个优良的联邦政体？”

“联邦党人文集”作者汉密尔顿的这段话，笔者认为应该把它灌入到每个缅甸人的耳朵里，作为学习“联邦制思想”的警句。

自2009年果敢战事以降，缅军跟各个民族武装打来打去的日子已经拼足整整十个年头了，假如缅军靠武力能够压服所有民武组织，想必耗费十年岁月，应该已经足够了。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多家民地武越打越壮的情况说明——“武力统一缅甸”是一条错误的路线。然而，缅军方至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打算终止武统路线的姿态，这就显得非常吊诡了。从缅军的各种动作来判断，缅军人利益集团似乎另有一套他们钟意的民主转型方案和计划。

以丹瑞为首的缅军人利益集团自掌控国家政权以来，一直以高超的政治斗争手段将全缅各民族武装组织给玩弄于股掌之中，通过利用媒体宣传、社会舆论引导、编写教科书、大力兴办各种专科军校、军官学校等等手段，在缅甸主流社会当中为缅军树立起了“国军”的形象。同时，通过利诱、威吓、拉拢、分化、排挤、肢解、污名、妖魔化等等手段，把所有民武都塑造成了非法组织或叛乱分子，使自己得以稳稳地占据“缅甸国防军”合法位置之上。但近十年的内战，缅军并没有能力做到通过军事打击，完胜任何一支力量弱于其十倍以上的民族武装，这似乎证实了一个人们的疑惑“缅军攻打民武，主旨不在于消灭，而在于制造冲突、制造影响力。”同时，这也说明：缅军是一支政治斗争水平高于军事斗争水平的武装。

表面上缅军似乎继续固执地执行武统路线，实际上，他们四处挑起国内武装冲突的真正目的，并非为了要通过军事压服实现全国统一，而是为了下一步实现军人利益集团的政治身份转型赢得时间和创造机会，确切一点说，应该是在等待一个恰当时机来实现由缅军方主导的全国和平，从而让世界，让全国人民看到并记住军方为缅甸和平大业做出的卓越贡献，从而拥护缅军将领成为新的国家领导人。缅军头们执意要“由军方来实现和平”并非仅仅为了青史留名，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为了不被历史清算，为了不被过去军人集团大权在握时留下的污点毁掉将军们的晚年，缅军头们不得不绞尽脑汁抓牢手中的权力，确保在自身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渐进式地推动国家民主转型。

可惜计划永远都会落后于变化，绝佳时机往往稍纵即逝，所以，宝贵的时间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在战火中被消耗。而缅军头们也不断地陷入到新爆发的问题当中，被迫一次又一次调整原计划。与此同时，缅甸的和平进程在军方虚情假意配合下也只能原地踏步。虽然，缅甸的和平进程因种种缘故止步不前，但缅甸革命者的思想绝不能因忙于打仗而停止进步。

    

所有的变革都是从思想意识里率先开始的。缅甸能否实行真正的民族联邦制需要一部类似“联邦党人文集”那样阐明缅甸联邦论思想的书籍，使广大缅甸民众思想上建立一个联邦共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模式的联邦，民主联邦？还是民族联邦？联邦共和？抑或是民主共和？当前，缅甸各政党，尤其是各民族武装组织虽然口头上大家都在呼吁建立“民主联邦”，但实质上各自心中所理解的“联邦”并不相同。因此，这个同词不同义的“联邦”，开会的时候往往就会造成“鸡同鸭讲”的尴尬，彼此无法真正理解对方的话语和诉求。假如通过观念的交锋、思想的传播，大家各自理想中的民主联邦制慢慢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那时再召开联邦和平大会，沟通和协商起来就不会这么困难了，如此，也可以少浪费一些大家在开会上所消耗的时间、精力和不必要的开支。

    

昂山素季的“21世纪彬龙协议”最初以“公平发放入场卷”的游戏规则让长期不能获得平权的少数民族初次感受到了“平等”，成功虏获了不少人心。但“平等感”和真正的“平等权利”存在相当大的距离。参与权固然是体现“拥有平等权利”的其中一项重要内容，但真正的平等是制度设计上的机会平等。因此，缅甸基本大法若不能体现平权，则少数族裔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平等。

    

根据1947年“彬龙协议”提炼出来的“彬龙精神”深受民族武装组织认同，这个精神，相当于“联邦精神”蕴含着“共治、共享、共荣、共存、团结、和谐与包容”等等文明思想和价值观。可是，一个不愿意予以各民族省邦自治权的缅甸政府，其“彬龙精神”是值得怀疑的。而且，早在1962年奈温将军发动军事政变时彬龙协议就已被撕毁，“联邦精神”也已不复存在。“联邦精神”在很大程度上相当于“契约精神”，因此，一个陷入“塔西佗陷阱”长达半世纪之久的缅族军政集团，需要以无数个有诚意的实际行动重树公信力。倘若民盟执政党内心深处并没有打算分出更多自治权给各民族和各省邦，那么，昂山素季抛出的“21世纪彬龙会议”顶多也就只能是民盟拉拢民地武、制衡军方和赢取国际社会好感的一种政治手段罢了。

    

2019年9月底民盟向外界宣布“将于2020年初召开第四次21世纪彬龙会议”，但愿，民盟政府能够通过大会，让缅甸各方势力对联邦制形成某种共识，并通过观念升级打破缅军和民地武之间零和博弈局面，共同为缅甸创造新的政治秩序。